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诈官作威追人于死判 南宋 · 吴势卿
 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六二、《名公书判清明集》卷一二
张景荣承领总所籴本,置子场招籴。
此乃富民及揽户之职,总所初未尝容其诈官作威也。
景荣乃敢以揽户而行官称,辄行书判,以筒锁讯决而加于乡人,其被害者非一。
而宁细乙者,领钱入米,所欠不多,张景荣平时本与之同闾巷,相尔汝,而年齿又在其下。
一旦乘此加无状于宁细乙,以示无恐,其迫已甚矣。
发觉之后,又敢把持计置使覈检官李巡检,曲加藏匿于初检官未检时,意欲无人临尸,使检或不成,可以白脱罪罟。
施于乡人者既如此,施于官府者又如此。
若非本司行不严峻,又有毕监税者循公尽职,讨见分晓,则宁细乙之冤,终不得伸,而张景荣兄弟,愈见得志,虎视狼贪,一镇之民,终无宁居之日矣。
牒府将张景荣决脊杖十五,刺面,配邻州
景贤虽同冒官,但宁细乙缢于景荣楼下,则其心专怨景荣,而不及景贤
帖县索上冒官白帖解来,特免断。
馀人皆为景荣所使,并免研穷。
毕监税送书长司,具呈荐举。
李巡检放回任,别听施行。
初至泰郡望岱作 清 · 纪迈宜
 押词韵第十五部
白云萦山腰,城郭附山足。
出城一回眺,云散峰可瞩。
磴道何盘纡,迢迢上空曲。
阴晴景则殊,峰峰互相续。
阴崖积铁黑,晴峦淡蛾绿。
中敞玉女居,金碧炫人目。
我闻古玉检,俯拾犹可读。
安得陟其巅,林间踏白鹿
永阳方广岩观从儿戏入灵羊谷 明 · 郑善夫
五言排律 押阳韵 出处:少谷集卷六
共有方岩志,鸣桡入永阳
山疑子午谷,水是武陵乡
石室罗星汉,风泉积混茫。
直寻前代迹,多见昔人狂。
龙德存幽侧,神功大晦藏。
会须乘白鹿,莫倚过灵羊。
采秀青林杳,看云白业长。
傥逢蔡道者,为彼出迷方。
上火灾封事 南宋 · 牟子才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七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二、《宋史》卷四一一《牟子才传》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一
臣伏睹近降诏书,以郁攸挻灾,令中外臣僚并许实封,直言阙失,毋有所隐者。
臣日者经席再启,猥以独班,获升缉熙。
尝推明《复》卦大义,仰致圣德修省之助。
复于贴黄略述火灾之由而未备也。
方将欲有所言,而陛下罪己求言之诏已下,其忍吐而复茹,不告陛下乎?
臣顷所上水疏有曰:「九郡之水非远也,若以远而忽之,则所谓远者将突然陛下之前矣」。
臣非好为危言以恐陛下,盖欲陛下知所警惧,化灾异而为休祥也。
然下诏方尔,而拨田赐额之事已喧阗于新寺矣。
遣使方尔,而内燕排当之事已迭举于宫闱矣。
夫灾异如此,而陛下忍玩之,是乐忧也,是恝然于吾民也。
岂陛下以其远而不足以动吾心耶?
夫远而九郡,近而京畿,均陛下之民也。
伤居尔体,痛在朕躬,均陛下之体也。
而皆弃置不问,天于是始移其所谓水者,而震之以火焉。
移其所自远者,而警之于近焉。
四明之火方盛大,而绍兴之火已袭之。
至日之火方信宿,而御街之火又继之。
自是而后,盖无夕而不火矣。
或曰:涂撤不先,绠缶不具,水潦不畜,火道不表,正徒不储,是以火不可救。
或又曰:宰执、尹、漕、殿步帅之意,欲先救龙翔、救邸第,而后救民居,是以火不可救。
是则然矣。
是徒知以火政为解,而不知所以致此者,固有出于火政之外也。
然则所以致此者何事乎?
臣前所谓启私谒,溺近习,崇土木,庇小人,失人心者是也。
使陛下当是时以臣言为然,稍知悔悟警惧,举此五者洗而清之,岂不能变灾为祥,易祸为福耶?
愚臣言之于前,陛下玩之于后,而近又加甚焉,此回禄之灾所以迭发于京师众大之区,使陛下目此钜异而痛加修省也。
愚臣至是,安敢缄嘿取容,不为陛下复举崇、观、政、宣之證而铺陈之乎?
且私谒之启,莫御笔为甚也。
李纲,去陈瓘,斥唐庚,斥吕颐浩,政、宣间之御笔也。
今缴驳贵近者夺琐闼之权,疏排大奸者夺宰旅之职,顾劾御史者夺都曹之阶,为王留行者夺司谏之任,以若所为,不政宣乎?
臣观私谒之害,其初盖出于手滑,手滑不已,而近日所为又加于前,是玩天灾也。
玩天灾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由作也。
近习之溺,惟阉寺为甚。
王黼、童贯阴怀异志,摇撼国本;
梁师成、朱勔阴贼于内,结怨于外,此宣和之近习也。
今表里衷私,造谋诡秘,广开营缮,以启侈心,甚至与贼隶为窟穴,以抗台谏之衡;
富民为道地,以为直臣之阱,多张罗网,如罩飞虫;
广布腹心,有同鬼蜮。
所为若此,不宣和乎?
臣观近习之害,其初不过顺适上意而已。
顺适不已,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,是玩天变也。
玩天变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以作也。
土木者,乱之本也。
建延福,建和阳,建宝录,建保和,此政和三年事也。
袭庆之架造未辍,而中兴观之工役又新;
延祥之涂塈未竟,而西太乙之工役复起。
墓木之斫伐可禁也,不惟不能禁,而主萃者又与已去之奸雄互争,几失国家之体。
邸第之包占可禁也,不惟不能禁,而度地者又预指某户民屋之当撤,几动小民之心。
所为如此,不政和乎?
臣观土木之害,其初起于祗神示崇祀事而已。
为之不已,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,是玩天变也。
玩天变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以作也。
小人者,公议之仇也。
蔡攸一小人耳,信之庇之;
郑居中一戚属耳,用之保之,大观二年事也。
谏长为君子所仇,则委曲保护,以全其归;
御史与善类为敌,则尊奖扶持,以张其气。
棋枰一动,全局危摇,谁之过欤?
刘安世,元祐谏官也。
杨畏之反覆,至于累疏。
今不能亟劾而授人以樽,宁不反害?
孔文仲,清江人也,劾程颐而旋悔,至于欧血。
今劾其人而袭其位,能无泚颡?
所为若此,不大观乎?
臣观小人之害,其初不过仇视公议而已。
仇视不已,而近者所仇又过于前,是玩天变也。
玩天变者,天必怒而降之祸焉,此火之所以作也。
人心之失,祸乱之源也。
钱宝为轻,钞法日坏,花石为扰,和买倍增,此崇观间事也。
今铜镪之弊在泄漏,在钚销,源日益耗而民悴。
楮券之弊在伪造,在增印,直日益下而民穷。
水毁之乡,检放不实;
中熟之郡,和籴已兴。
告讦献田,广行包占,虽深山穷谷亦为之扰。
望青采斫,驱抑搬移,严霜飞雪曾不之恤。
所为如此,不崇观乎?
臣观人心之失,其初不过夺民之利而已。
夺之不已,而近日所为又甚于前,是逆天也。
逆天者,天必降之祸焉。
此火之所以作也。
夫启私谒,溺近习,崇土木,庇小人,失人心,是五者,若无与于天灾也。
而一失而为九郡之水,再失而为京城之火,捷如影响,甚可畏也。
陛下于此时,亦知所鉴乎?
私谒之不禁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知戒天灾,则当痛自惩艾曰:「今而后不复乘快乘怒矣」。
遇有当行,则与二三大臣开诚布公,审订熟议,然后形之奎画
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弭未来之灾矣。
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
内批以今日廷绅气习浇荡,文辞浮浅为可厌,其说是矣。
缔观圣意,大率欲使群臣缄口缩舌,噤无一言而后已。
以先朝诸老文气和平,旨趣简切为可法,其说当矣。
然详观圣意,不过使群臣宛转唯阿,不为矫激而后已。
导谀习谄,则其谄熏灼宇宙。
今又浚开其源,使之益谄,则其谄兹甚。
是御笔之私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是之谓笔眚。
近习之不防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知天戒,则当痛自切责曰:「今而后不以左右近习为耳目矣」。
遇有役使,但令达章奏,备扫除,以供禁中之役,而不任之以事。
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弭未然之变。
今火后所为,乃大不然。
渔猎猥琐之讼,则传宣内旨,以激不平之怒;
罗络微细之事,则张大声势,以贾屈抑之怨。
盘据深久者,窟倖门而不止;
表里奸蠹者,梯媚道以自通。
铺张地图,意气挥霍;
叱咤祸福,人谁敢违?
近习之恣横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是之谓人殃。
土木之不禁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遇灾而惧,则当痛自惩戒曰:「今而后不复从事于营缮矣」。
遇有补葺关于宗社而不得免者,如《春秋》书城筑之类,则当斟酌国力,相度事宜,不得已而后为之,役皆书时。
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弭方来之变。
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
开拓天街,疏通火巷,意非不美,而细民驩言,则曰此为龙翔增筑设也。
开浚渠沟,储积涂潦,虑非不远,而市井窃议,则曰此为邸第堤防计也。
骊山作徒,昭应斤斧,驾言暂止,其势方张。
是土木之害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是谓木妖。
小人之庇护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以天灾为可惧,则当痛自改悔曰:「今而后不复庇护小人矣」。
凡有仁贤可信,则当垂情任用,笃意搜扬,不可混以憸壬。
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消他日之异。
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
阳迁阴夺,以成小人难拔之形;
倏召旋阻,以疑诸贤欲来之志。
已去之臣,留者累六七疏,以全恩礼,不知能如范纯仁苏辙虞允文陈俊卿之谆笃乎?
未去之奸,言者连十许章,以排奸恶,不知能如欧阳脩移书责高若讷县令陈并上疏言董敦逸、郭知章之切至乎?
好人之所恶,恶人之所好,是否泰易位,邪正倒植。
则疑君子而庇小人,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是之谓人孽。
人心之不回,已激而为水火之灾。
陛下以天变为可畏,则当痛自脩省曰:「今而后不复以小民为草芥矣」。
遇有当恤者,恻隐以达其仁,哀矜以孚其惠,不可蹙夺其生理。
如此,则天知陛下之心,必能为陛下除他日之沴矣。
今火后所行,乃大不然。
会价低垂,至为民病也。
今虽有称提之令,而不能宽商税以召和气。
铜镪日荒,至为民害也。
今虽严鉟销之禁,而不能平物价以救目前。
虽有内帑见缗之赐,而散予多不均,何以慰嗷嗷鸿雁,归栖无所之民?
虽有诸库支犒之赏,而俵散犹未遍,何以慰焦头烂额,并日宣劳之人?
下至木个,百姓所赖以蔽风雪、作生计者也,而邸第之豪哗然占夺,市井之人不敢争。
残庐破屋,百姓所赖以幸朝夕、活冻饿者也,而指挥之严,遽欲毁拆,无告之民何所诉?
则人心皇皇,犹前日也。
以此回天,天可回乎?
此之谓政癖。
夫九郡之水,天以是警陛下,是陛下脩省之一机也。
陛下玩之不已,固已激而为前日之灾燔。
御街之火,天复以是警陛下,是又陛下修省之机也。
陛下若又玩之,则将激而为其他之变异矣。
天岂可玩,变岂可常哉!
且臣究观往牒,殆为火德将败之證。
臣请痛哭,为陛下终言之。
商丘之地,唐自阏伯商伯相土以来,实主大辰,而祀大火。
我宋受命,兴于商丘,气运相因,实感炎德。
太祖建号,高宗中兴,应天顺人,皆在于此。
故火德兴王,则火潜伏而处晦
火德衰败,则火滥炎而并起。
昔晋士弱谓商人阅其祸败之衅,常始于火。
然则火之为象,其有关于国家运祚之兴亡明矣。
今一见而为辛卯之灾,再见而为丁酉之灾,三见而为今日之灾,况一夕而至于三数见乎?
楚灭陈之岁,晋史赵曰:「,颛帝之族也,岁在贲火,是以卒灭。
今在析木之津,犹将复由」。
明年陈灾,郑裨灶曰:「,水属也。
火,水妃也,以五成。
岁五及贲火而后陈卒亡」。
夫陈,大皞之墟也,火属也。
宣和之水与崇宁之火稠见叠作,是火王中微,既激而为靖康之变;
今夏之水与今之火前后相袭,是火德浸衰,岂不激将来之变乎?
此臣所为惧也。
陛下傥见以宗庙社稷为念,大加悔悟,毋谓上天为至远,而必求有以感格之,毋以五事为无相关,而必求有以平和之,使崇、观、政、宣不佳之政消靡无馀,而又上念国嗣未立,下思奸邪窥觇,举臣前后之疏及诸臣之疏,深省亟悟,早正皇储,以系天下之心,则犹可挽回。
况资善落成,已近龙楼问安之地;
教谕遴选,已得范冲、朱震之流,举而施行,亦无难事。
惟望陛下深入睿思,亟于明年改元,讲行此礼,使匕鬯主乎宗社,羽翼横于四海,问寝问膳,蔼然有文王世子孝仁礼义之风,则天人相与,宋室其兴,又何卒灭乎?
岂如史赵、裨灶之所谓乎?
臣言至此,血泪俱尽。
惟陛下念之,以开我宋宝祐亿万年无疆之休。
次韵赵使君师夏白鹿游栖贤长句 南宋 · 曹彦约
 押词韵第一部
三峡移名涧响空,中著一桥如饮虹。
旁连溅瀑龙所宫,谓佛有力真冥濛。
非造物意无禹功,一线偶达成巨谼。
可怪一律人聩聋,助桀唱和更撞舂。
或者误信晨暮钟,万有一幸相际逢。
吾儒自有名教踪,壁立万古涧底
异端琐细秋后蛩,一物不格皆妄庸。
谁知健者此山中,朴实可乱田舍翁
出郊小队不妨农,黄岩意与考亭通。
长养此道如种穜,骏发尔私雨我公,穮蓘虽馑亦有丰。
常行万世无污隆,行健不息人中龙。
不妨更击白鹿鼓,扣之大小皆舂容。
乞庶狱奏牍并著人户等第奏宣和二年正月 宋 · 翁彦深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三四六、《宋会要辑稿》刊法六之六○(第七册第六七二三页)、《文献通考》卷一六七
伏睹陛下钦恤庶狱,四方大辟,疑者以闻,辄为末减。
而州郡不能审克,吏乘为奸,邦刑所加,多贫人子,罕及富民
观其奏牍之首,脚色纤悉备载,而略其户等高下,不为无意。
乞应奏裁,并著等第。
察其弊者,显惩一二。
北雁步云词 明 · 郑善夫
 押词韵第六部 出处:少谷集卷二
昔我梦翼飞,去与王子亲。
双双鸾凤箫,吹破缑山云。
翻身大火坑,洗髓河津
芔然驭白鹿,下宴瑶池春。
枉驾雁宕阴,玄冥闭天阍。
醉扫千文石,万劫留至文。
只今灵峰洞,元气犹氤氲。
悲歌草木偃,坐啸天地闻。
归来铲光彩,大隐金马门
君看东方生,至人伏垢氛。
讵罗不了道,一壑空云云。
题集山书院 明 · 郑善夫
 出处:少谷集卷二
大江贯蕲黄,中有硕士居。
抱璧重一掷,探元破群愚。
偃卧大集阳,悠然见苍梧
鲁峰七十二,芙蓉峻而都。
所恋得依托,宁能去园庐。
众山止其巅,百川求其潴。
不观洞庭阔,但恐周道纡。
白鹿有筌蹄,衡岳空笱篘。
玄玄入疑始,吾与尔为徒。
易公仙公申兄弟,暨王兰谷宿盘山天城寺三日,历盘西剑台诸胜而归,未及追陪怅然于怀赋此却寄 其二 清 · 李锴
五言律诗 押冬韵
谡谡云际,亭亭天半峰。
共携紫竹杖,踏碎青芙蓉。
高趣渺难测,野人嗟莫从。
溪南双白鹿,应与数君逢。
太乙山 明 · 郑善夫
 出处:少谷集卷三
吾闻终南太乙峰,乃在于天都陆海之中。
巨灵赑屃与天通。
丹梯直驾太白窟,金精反射蓬莱宫。
西南尔是华夷关,日月平视如跳丸。
但见黄河涓涓下霄汉,齐州九点翻波澜。
鳌掣鲸掀势何劲,三星不度龙沙瞑。
华岳崚嶒徒自雄,渼陂盆盎虚相映。
山中之人夐自奇,骖鸾翳鹄凌云逵。
袖中剑器拨时危,林猿皋鹤且莫疑。
君不见卫叔卿白鹿云车谒天子。
问之不答意何长,兴亡已落纹楸里。
留侯谈笑用汉帝,功成麟凤谁能系。
孙登长啸苏门山,声似黄钟动天地。
达人修身俟世至,得薪用光始有济。
才多识寡嵇叔夜,尔曹宁免今之世。
吁嗟乎终南太乙长崔嵬,虎视龙兴安在哉。
霸王贤达俱尘埃。
峰头傥结三花树,从尔黄冠归去来
罗道人(并引) 宋 · 王庭圭
七言律诗 押阳韵
道人渴饮石缝浆,须髯墨黑两颊光。
或云公是伯休那,又疑楚有接舆
倒骑白鹿湘水,独识老翁跳玉堂。
他年卖药长安市,乞我仙人不死方。
乞罢河役许输钱免夫奏元祐五年二月 北宋 · 范纯仁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五二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三八
每岁差夫,虽曰万钱,然携以随身者不过三千,又得一丁就食于官,是民间未尝有所费也。
今免夫所出七千,尽归于官矣,民又俨然坐食于家,盖力者身之所出,钱者非民所有,今舍其所无,民安得不病?
此一事,富民不亲执役者以为便,穷民有力而无钱者,非所便也。
又况差夫必计其的确合用之数,纵使所差,倍其所役,则力愈众,民愈不劳矣。
今若出钱以免夫,虽三分之夫工,亦可以取其十分免夫钱,其弊无由考察。
又从来差夫不及五百里外,今免夫钱无远不届,若遇掊克之吏,则为民之害,无甚于此。
栖贤进士题名序 南宋 · 曹彦约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三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四
进士赐第而归,题姓名于贡院,可以已矣。
又题于栖贤僧舍,惟南康为然,则前守黄秘书粹仲倡其端,今守张著子宓成其美。
思昔唐雁塔题名之意,有此旧事。
然锡燕江上,题名塔下唐进士侈大君赐而已,立身行己之本未见端绪。
今乃拜圣贤于白鹿,齿长幼于行辈,然后槛山以为高,掬泉以为洁。
虽纷华盛丽,万不侔于曲江
而雅趣素志,似若无歉焉者。
既特书而又书之,不为赘也。
曩者止于锓木,今乃勒石;
曩者三岁当一易,今欲序其首而列书其后,使异时之再至者易集,而百世之不坠者可考。
事至久而后精,谋以众而加详,非疏于昔而当于今也。
始予序贡院题名,固已抒其心曲,凡累圣设科之本意,与父兄爱子弟之盛心,班班可见矣。
今又以桑柘遗老辞不获命,而书其概,非曰能之。
或以为阙焉,则近有贡院之辞在。
嘉定癸未十月朔,郡人曹某序。
评汉食货志 南宋 · 曹彦约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五、《昌谷集》卷二一
井田,先王之治本。
后世得其一端而用之,犹足以致治,舍此而皆末矣。
昔先王经界本意,于斯民生养休息,曷尝有纤悉毫末不备?
谓斯民不可以不安,于是有地著之法。
自六尺为步,积而至于亩百为夫。
自一夫百一十亩,积而至于九夫为井。
出入足以相友,守望足以相助,疾病足以相救。
七十以上者得所以养,十岁以下者得所以成,而安民之效著矣。
谓斯民不可以不富,于是有种艺之法。
灾害有当备之种,田中无可栽之木。
环庐有桑,菜茹有畦。
外有瓜瓠果蓏之植,内有鸡豚狗彘之畜。
食肉者有其物,衣帛者有其具。
颁白无提挈之劳,衣绩无燎火之费,而富民之效著矣。
谓斯民不可以不教,于是有庠序之法。
始之于六甲五方之微,而推之于室家长幼之节。
学礼乐而知君臣之礼,升大学而有秀异俊造之士。
振木铎以采其诗,比音律以献于上,而教民之效著矣。
亦非井田之外,复有所谓法也。
秦人自绝于先王之法,既不足以久有天下,沟遂径畛之迹既废,而比联邻里之习日远。
后世圣君贤士,锐然欲有以振起之,而终不可至。
致使好议论者从而尤之,以谓世态日益变,人物日益繁。
如封建之不可复用,肉刑之不可复施,则古之所谓牧田野,自税亩丘甲以下,不可以复讲矣。
东郭咸阳之策,则鬻海者可以多资;
孔仅之策,则冶铁者可以广蓄。
告缗钱则杨可之计胜,输家财则卜式之计行。
甚至璧止值数千,而皮荐反四十万;
宝货止五物,而其数乃二十八品。
去井田愈远,一切以无道行之,疑其贯朽粟陈,高出先王之上,而其效乃至于虚耗,盗贼群起。
然后知先王之法,其所以深思熟虑,厥有本末,非后世所能髣髴也。
先王之立法,于斯民之事,不一而足也。
始而安之,惧无以逸其老也;
中而富之,惧无以乐其心也;
终而教之,惧无以养其性也。
民安则国安,民富则国富,民知教则国祚长。
三者相待而行,废一不可。
后世李悝、赵过、耿寿昌之徒,不暇更为长久计,得其富民之说,犹足以致目前之利。
武帝以至王莽,谆谆以富国为急,求之于珍宝末作之间,直以百姓为货。
不知民怨盗起,使其国日趋于贫。
求富而失其富,将焉用智?
今观李悝尽地力之教,以地方百里,提封九万井为本;
以治田勤谨,亩益三斗为率。
考社闾春秋之费,稽疾病死丧之用。
取上中下之熟而四分之,或籴其三,或籴其一。
行之魏国,魏国富强。
此非井田之法,而实井田数邦用、知足否之遗意也。
赵过之代田也,以一亩而为三圳,以二耜而为耦耕。
播种则于圳中,而耨草则于垄上。
其田器皆有便巧,其受田皆有顷数。
有能风与旱之功,有常缦田之效。
用力少而得谷多,颇有蓄积。
此非井田之法,而实井田或耘或耔之遗意也。
耿寿昌之建议也,漕谷四百万斛,省关东卒三万馀人。
尝试其说,已有著效。
然后筑仓于郡,名曰常平
谷贱则增价以利农,谷贵则减价以便民。
国以之富,民以之利。
此非井田之法,而实井田敛出法、均民食之遗意也。
其次则又有晁错,知地不可以有遗利,民不可以有馀力。
商人不可不贱,农夫不可不尊。
使天下入粟于边,以受爵免罪。
揆事而言,犹是下策。
惟其有禹汤先备之意,贵五谷而贱珠玉,亦能民不乏困,天下安宁。
文景赐租之效,常本于此。
使汉之文武更能尽用贾谊、董仲舒之策,衣食足者使知有荣辱之分,仓廪实者使知有礼节之好。
税民不过什一,使民不过三日。
仿近古之制,立名田之限,塞其傔并,严其专杀,渐仁摩义,去井田不远矣。
时方以富国为急,其君有意富民,已不多见,而望其始安而终教之,不可得也。
大抵食货两端,虽古先圣王,不能偏废于天下。
然食者,农殖嘉谷食之物,不可一日阙,货则布帛可以衣,金可以器械,亦不得谓之不急。
至于龟贝皮币,所以阜通货贿,懋迁有无,恃丝粟得以并行于天下,而不可以独立。
《洪范》八政,显立次第,不可谓无意也。
上之人以食为主,以货为辅,则士得以行其学,工商得以不迁其业,朝无废官,邑无敖民,地无旷土,王德流洽而礼乐成,职由此也。
惟上之人一意富国,惟货是视,则蓄价百倍者必有以发管仲之虑,子母相权者必有以启单穆公之忧,民人抵罪者必有以动贾谊之念。
而均输盐铁等策,将与诛匈奴,招南粤,巧诋深刻者并行于世,不期然而然,无足怪者。
以食为主,不必言治,而与治相偶;
以货为主,不必言乱,而与乱相值。
上之人盍思其故乎?
欲富国必先富民,欲富民必仿井田之意而推行之,此则班孟坚两篇之意,截然不相侵紊,可以深考。
不然而日变成法,使天下民趋于愁怨而不知悔,而未知其所底止也。
太中大夫集英殿修撰张公行状 北宋 · 范纯仁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五五、《范忠宣公集》卷一六
曾祖谊,皇任中书舍人、累赠左仆射
曾祖母太君李氏。
祖去华,皇任尚书工部侍郎、累赠司徒
祖母郡君王氏、郡君王氏、郡君高氏。
父师德,皇任左谏议大夫、累赠太尉
郡君潘氏、陇西郡太君李氏。
本贯开封府襄邑县锦绣乡濯锦里。
公讳景宪,字正国太尉公第二子。
其先河朔人,七代祖达,唐末为亳州刺史,遂家于襄邑
司徒公,始为洛阳人
天圣四年,以太尉公薨,授守将作监主簿
明道元年,迁太常寺太祝西京商税院,局事修举,吏不敢欺。
大理评事卫尉寺丞
康定初河东始籍民兵,慎择宰。
公以安抚使、天章阁待制吴遵路,秘阁校理石延年荐,擢知并州榆次县
榆次素号剧邑,前令多以不职免,公至则大治。
大理寺丞
庆历四年丞相杜正献公参政丁文简公连章荐公,超迁通判棣州,改太子中舍
以本路职司避亲,就移通判齐州
齐多盗贼,而狱讼繁夥。
公谓「民迫于饥寒,不能远罪。
若一置于法,则何所措其手足」?
由是原其情之轻者,皆释不问,自此盗贼衰而狱讼简少。
公以辞学,尝预贡士之选,而见遗于礼部,遂不复再举。
丞相程文简公两荐公,乞召试出身,公曰:「君子进以道,仕以义,何必假此而后奋乎」?
卒辞不就。
八年,改殿中丞、知梁山军
梁山介于川陜,民俗乖戾,至有父子异居、而杀人以祭鬼者。
公以谓虽远方,亦当齐其风教,即峻加惩革。
未期月,而民不敢犯。
以祀明堂恩,迁国子博士,赐五品服。
皇祐五年,以尚书虞部员外郎海州
州有富民,丐子以养,而为凶人教其怨家讼之,累岁不决。
公亲讯其事,尽得诬枉之状,即流所教人于远州,其连系几百人,尽释之,莫不欢呼而去。
比部
嘉祐初仁宗患茶税不均,遣使诸路较定。
公被命湖北,凡一年,悉按园户虚实,以定其税,所入不减旧,而民无不均之患。
四年,使还,权三司开拆司提点催驱公事。
未几,改开封府判官
天府浩穰,自非通才敏识,则不足以胜其任。
公发奸摘伏,洞见情伪,老胥猾吏,傍视惕息,畏之犹神明。
时豪宗大姓犯法者,尝请托于府僚,有与故尝往还者,亦阴为之地。
公持之益坚,而于法终不少挠。
自是都下翕然称之,以为一府之望。
开封捕盗赏法,获贼于旧城者比新城为厚。
时有杀人于新城外,而捕者乃云获于旧城,以觊厚赏。
辞已具,公密讯其囚,乃捕者日以饮食恩意诱使杀人,且邀于旧城而执之,遂置捕者于法。
有忌公者乃讽言路,谓公侵擅尹权。
仁宗察公之直而不听。
驾部、充淮南转运副使
山阳郑昉贪赃累十万,监司以其亲族多在显要,莫敢按。
公曰:「法当先于贵权,而于凭藉声势者有所不行,则法尚可存哉」?
乃穷治其状。
英宗登极赦,得以不死,犹除籍,流窜岭南
自是贪吏震畏引去者数人。
淮南发运司常预借滨、淮廪米,以充诸路上供之数,虽有文具,而不即偿。
公以谓诸路漕挽,各有所职,不容相侵,即戒郡县,不复得借。
因此衔怨,搆飞语于三司,务为中伤。
公曰:「我职当尔,岂可诡随以苟自安?
三司不我察,我何恤哉」!
八年,英宗即位,迁主客郎中,又迁金部
九年,移京西转运使丁母忧
公至性过人,一夕号恸,髭发尽白。
终丧,哀毁若不胜服。
治平三年,服除,授京东转运使
今上即位,恩迁司勋
某官王逵尝累任监司,以苛酷闻。
及致仕还乡里,而贪恣不法,为乡邑之害。
妄称受朝廷密旨,察郡县过失,以胁持上下,因取贿货。
一路畏之,莫敢与校。
公悉条其罪上之,遂羁徙宿州乡邑莫不称快。
所部郡守有以贪污闻者,未至官,先谒公,公曰:「君昔在齐州,已为民患,今又欲为兖州患邪」?
其人惧,即请老而归。
未踰年,移江南东路,因奏议漕挽之弊,盖由主者皆三司冗吏,本无廉隅,与舟人侵攘为奸,甚者沈其舟以灭迹。
宜代以命官,且明其赏罚之格,则可以绝其弊。
朝廷行其议,迄今为便。
熙宁二年,移成都府转运使,过阙,上嘉公才,留为三司户部副使
未几,奉使北鄙。
还,复使西陲,按视啰兀、府宁二城。
公受命,即奏曰:「二城不可守,臣固不待到而后知」。
既而行,未半道而府宁果已失守。
及还朝,更陈啰兀不可守之状,且曰:「边防本无事,皆王人生事邀功,罔惑朝听,以至于罪。
非严行惩戒,则疆埸无由安静」。
一日,上谓公曰:「河东凋瘵,卿当出总漕事」。
集英殿修撰河东都转运使,仍赐金紫。
时朝廷方行民输钱免役之法,议法者有希司农旨,欲以佣直之外,广增其数,以宽剩为名者,公折之曰:「免役之法,正欲惜民力,可因以重敛乎?
河东地多山瘠,民情俭啬,多取之则虐矣」。
迨所议定,总一路岁费,佣直之外,才取数万缗,以备凶岁,朝廷从之。
常平新法之行,州县多不晓法意,而失于宣布。
司农奏请下诸路监司覆按所部,行之差谬者悉俾正之。
他路或即加按劾,群吏讻讻。
唯公所部,但改正而已,未尝有所劾也。
议者欲以河东分为两路,朝廷以问公,公曰:「河东之田,肥硗不同,郡县财赋两属,不能相通而用矣,分路为不便」。
朝廷从之。
时民力疲困,仓廪虚匮,公均其税赋,乘岁丰为储积。
未逾年,民力遂宽,而兵食有羡。
逮公之去,虽穷边小垒,皆有数年之蓄。
六年,改太常少卿
七年,擢授右谏议大夫,再任。
明年,移高阳关路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、知瀛州
先是,雄、霸之间,岁出金帛购谍者,以揣知虏情。
公下车未久,谍者自雄踰莫而至,公谓幕府曰:「谍者远来,徒觊厚赏,若不抑之,殆且生事」。
即醉以酒,夜遣亲信吏载还雄州,俾雄守以状闻。
他日王人锡冬服,部将有被酒后至,公召立庭下责之,由是军中肃然。
有掌庾吏曹谏恃戚里不法,累赃至死,监司庇之,犹欲荐举。
公悉按其罪,无所顾避。
元丰二年,召赴阙、因登对,具奏:「熙宁以来,岁多凶歉,百姓积逋甚众。
今岁一小登,州县督促,使偿累岁之负,道路流言,以谓其害甚于凶岁,愿少假以纾元元之急」。
天子可其奏,以付有司。
因自乞便郡,就差知河东
陛辞日,从容奏曰:「臣愚误蒙陛下拔擢,猥备法从,常愧绵力,不能补报。
今犬马齿衰,恐一旦捐沟壑,不复再望清光。
区区之诚,终欲竭尽。
臣闻圣人以天下为,其于四夷,何所不容!
以陛下英武,宜无不服。
比来西南远羌,乃敢跳梁犯边,殆边臣扰之耳。
若进兵远讨,则恐粮饷不继,坐困我师,亦恐交相杀伤,干犯和气,将致饥疫之灾,则迩人先受其弊矣」。
上曰:「卿言是也,盖朝廷有不得已耳」。
三城为京辅要郡,每郡岁秋夏常以大河为忧,水官务省近费,而不计远功,故连年决溢,以为民害。
公至,请增岁费,又展北埽,以当水冲,其害遂息。
俄以本路转运使亲嫌,乞移他郡。
元丰三年,徙知同州,坐失举,左迁朝议大夫、知房州
踰岁,上惜其才,复太中大夫、知兖州
未赴,感疾,以是年十月十五日考终于房陵之正寝,享年六十有七。
公天资英特,少有大志。
方为儿时,从母夫人过外氏李文靖公家,与群儿游,独不好戏弄,外家异之。
太尉公捐馆,公方十二岁,处丧已如成人。
母夫人尝有疾,公忧形于色,寝食兼废,躬治药剂。
为杵伤指,亟以衣覆之,惧贻母夫人之忧。
母夫人李氏父太傅公,有人伦之鉴,尝抚公背曰:「此儿风骨秀异,发言不妄,必能大张氏之门」。
相国王沂公亦以太傅公言为然。
及长,侍奉母夫人,竭力养志,凡四十馀年,未尝少有颜色之忤。
龙图尹公师鲁,负天下重名,爱公之才,两以女配之。
公既游师鲁门,益好《春秋》学,与朋友论辨古今,至忠义名节之际,必慨然叹息,常欲身行之。
故历官所至,无不称治。
虽有积弊素不振者,于谈笑间决之,莫不当理。
退食宴坐,披玩图史,淡然视轩冕,若无足以动其心者。
又其自奉甚薄,所得俸禄皆均施内外亲族,故历仕虽久,而家无馀赀。
视兄弟之子,情均己子,有少孤者,必先己子而保任之。
家居有法度,尝戒诸子曰:「汝曹立身行己,当以孝悌忠信为先。
茍不由礼义而进,虽富且贵,亦吾所耻矣」。
方其副三司也,士论已为即当进用,而公守道自信,非公事未尝及执政之门,故居三司最久而不迁。
凡出仕五十年,扬历三期,其所设施,皆可为法。
然公性谦厚,既不自矜异,复不妄许可,故独为当世贤者所知,杜祁公、富韩公尤所信重。
及坐失举,谪守房陵,虽僻陋无医药,怡然顺适,家人不见有忧愠之色。
疾革,召诸子属以后事,神色不乱。
先夫人追封天水郡君,今夫人封长乐郡君
子五人:长塾,通直郎河东转运司勾当公事
次量,前定州唐县主簿
次益,承务郎、权知郓州寿张县
次重,承务郎
次直夏,进士
女六人:长适宣德郎签书集庆军节度判官厅公事石熙,次适前颍州团练推官李坚,次适通直郎审官西院主簿李士京,次适承务郎韩宗质,二女在室。
孙男三人,孙女七人。
将以元丰六年某月某日,卜葬公于北邙之原,以先夫人天水郡祔焉。
公之大节,始终可纪,以直道事君,方正率下,传家清白,而信于朋友。
位虽居两禁,犹未足以究其才,今不幸已矣。
某勉从诸孤之请,直叙所闻,为公行状,托当世名公大人以为之志,而垂不朽焉。
谨状。
白鹿书院重建书阁记 南宋 · 曹彦约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六、《昌谷集》卷一五
白鹿洞之复有书院,前使君朱文公所建也。
书院之有御书石经,孝宗皇帝之赐,文公之请也。
藏书而有阁焉,又文公之所度地,前学官李君琪之所创。
使君宗学桂博士欲改而大之,今使君太府王寺丞增益其费,命学官丁君燧董成之。
几五十年,而后文公之志始遂,亦难矣哉!
仰惟高宗皇帝立极东南,当毡罽跳梁之后,圣学湮微,不断如发。
亲御宸画,勒圣经于乐石,摹而揭之,使嗣圣得以诏士子,则阁名云章,岂不足以增重书院?
思昔圣人治天下,立司徒之职,以典教为本,家必有塾,党必有庠,术必有序,国必有学。
洒扫应对进退有其节,礼乐射御书数有其文。
本之以孝弟忠信,行之于州闾乡党,然后考之以德艺,升之俊秀,无非使之明其善以复其性。
夫是以上作而下应,教化行而习俗
后世以法度整齐天下,古道日薄,时乎用儒,或以为观美。
间有称其道德之开延,喜其六经之表章,其于名教茫未有补。
惟我本朝尊儒重道,累圣相承,前后一律,故白鹿赐经始于熙宁,而修缮之敕发于章圣
高宗皇帝闵圣经之道将废,万几馀暇,不以声音采色为乐,而以笔札为工;
不以藻词丽语洒翰,而以圣经示训。
则夫奉云章于杰阁,瞻望而尊敬之,视汉熹平蜀广政所刻,相去远矣。
圣经标准万世,凡圜其冠,方其履者,皆知其不可一日废于天下也。
然而口诵其言者常多,而心惟其义者常寡。
议论横出者常胜,而真实践履者常不逮。
岂载之简册者,犹有遗憾哉?
知之者有所未致,而行之者有所不力也。
天理具在,孰不有所知?
学焉而不博,问焉而不审,思不慎而辨不明,非致知也。
日用酬应,孰不有所行?
执之不固,积之不久,得一善不拳拳服膺而勿失,非力行也。
推本圣人垂法天下,与本朝先哲所以讲明义理,垂裕于学者,纤悉详尽。
以此奉亲,以此事君,以此行己,以此及物,不但云章所刻而已。
由是而推之,凡经籍所载,见诸简册,先儒之所归重者,虽手之所抄,家之所藏,市人之所摹勒,莫不求之以诚,守之以敬。
惴惴栗栗,如薄冰深渊之在前,而惟恐失步;
皇皇汲汲,如驹隙桑荫之易徙,而惟恐失时。
下至于诸子百家之说,编年传纪之载,与夫微言谠论,有益于身心,有利于世道者,积累而通彻之,饥餐渴饮,不废朝夕,此则累圣所以惠天下之旨,朱文公所以淑后学之心。
前后主议典教是邦者,于此特注意焉,其不为应故事明矣。
旧阁尚卑隘,总高深之数为丈者率不满二,其广特加一焉。
今所增或以丈计,或以尺数,蔑有不满之虑。
书院伟矣,阁崇且广矣,所望于称是阁者,日游其间,云章参其前;
出乎其外,云章著于心。
如是则居族称孝,居乡称弟。
于州县,利泽及于民;
立乎朝著,名声昭于时。
皆自致知力行始,则又诚敬之所端本,不可诬也。
王使君栻字式之,故相之贤子,作郡有惠政,尤于两学加意。
若殿若庑,靡废不举,大启是阁,特其显著者。
召节已至,尚肯以斯文为重,讫此役而后行,贻书来告,以记为托。
且言涖其事者,星子县主簿王櫹、堂长魏汝谐学录直学陈耕、缪惟一也。
彦约幸生是邦,昔尝肄业书院,义不可辞,辄诵所闻如此。
宝庆丁亥正月,郡人曹彦约记。
朝议大夫直焕章阁范季克墓志铭 南宋 · 曹彦约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九、《昌谷集》卷一九
嘉定己巳,余被命始得节湖北
适岁种不入土,民旱,告诸郡讲求荒政,置局赈恤,择郡僚主局事,必贤而更练者。
常德庾台之下,尤所目睹。
郡以录事参军范君季克主斯局,积力强敏,心志恻怛。
凡一郡四邑,道里之远近,委积之丰耗,百姓之贫富,户口之多寡,本末毫釐,无不洞究,姓名等第,率皆默记。
有诉有求,随至立决。
郡无失事,民如有年。
职在咨询,亦免旷职。
予于此时知季克之为学,一意民事,而不在乎其他矣。
季克姓范氏讳仲武初字仲烈,后乃改今字。
家世隆兴府丰城
曾祖大舆祖英右承务郎致仕。
父人杰,从政郎衡州常宁
常宁公始卜居高安,今为瑞州高安人
季克生有异质,读书过目辄不忘。
十二能属文,所学有根柢。
稍长蜚声场屋,遂冠伦秋赋,登庆元己未进士乙科,主临江军新喻县簿
邑大事繁,吏缘为奸,版籍改更,不可稽据。
强者诡寄,规避赋役;
弱者受楚,无所控告。
季克推求弊源,剔除吏蠹,县受其利,催科不扰。
岁丁大祲,任赈恤之责,劝分移,井井有条。
贫民既被实惠,而豪家大姓未尝有扰。
秩满,调常德府录事参军,所谓赈恤局事者特其一耳。
沅江有未行之盗,为县所获,其令欲夤缘推赏,掠使诬服,以为欲劫仓库,据县以叛。
季克职在审勘,察其夸大,以本情平之。
令肆谤言,撼不为动。
改秩,知吉州太和县。
民讼繁夥,素号难治。
适有秤提楮券之令,所在奉承太过,以深刻相尚。
季克不忍行一切之政,视如常时。
钱币通行,人自按堵。
思昔为是令者,其人物出类莫如黄太史公庭坚,访其旧政,遵而行之,著效烜赫,人无间言。
当癸酉、甲戌间,金人窘于鞑靼,奔窜古汴,使介不通,其意叵测。
山东遗民,方款塞不绝,朝家急用文武,求之如弗及。
夙知季克才,不俟太和秩满,擢通判安丰军,俾任边事。
始至,即周视郡境,咨诹耆老,阨塞要害,靡不详究,历历为庙堂言之。
又擢知军事,首议择将才,招勇敢,复武定军以保乡井,广行赈济以固根本。
又以城阔难守,缩减北壁。
既与戎帅同任其责,更环之以堑,以增险固。
改守涪州,仅八阅月,亦不遗馀力,宽盐课以优井户,尊贤士以劝学者。
改知嘉定府
值关外用兵,总饷者袭开禧下策,歛四路免夫钱,期限峻急。
一时妄庸,欲夤缘趣办求之,民不堪命。
季克取办公帑,不赋于民。
时事益急,擢成都路转运判官
兴元溃卒张福、莫简作乱于利州,劫仓库,焚城邑,害及王人,拥众南下。
内郡久不知兵,望风汹惧。
制帅退保阆中,檄季克节制本路军马,即调犍为土丁,黎、雅牌手及飞山军,扼资、荣、怀安之路,与简池守各据险拒贼,招戎帅张威,腹背击之。
多为乾糗以备馈运,药饵扉屦输送不绝,官军争奋,困贼于普之铁山
其计既穷,诈乞降以缓我。
季克力言贼不可信,必须剿除以伸国威,以遏乱阶。
贼既授首,公论韪其议。
尤留意人物,首严科举解试,考官增给常费,不假堤防,尽革宿弊。
及两护类省试,得行所学,抽摘考校,无异寮属,四路知名士皆在选中。
至于接纳后进,表异英特,大者荐之于朝,小亦量才授任。
若乃贪虐之吏,则所素恶,澄按不贷,没齿无怨。
在蜀八年,朝家倚重。
季克久当事任,力劳心剿,丐閒之章陆续而上。
上方思见仪刑,重于择代,始则寓直道山,继复擢丞外府,及乎召还表著,方将大用,季克求归愈切,势不可遏。
筑室旧居,以云坡勒名,异卉乔木,遍植其中,青云白石,乃其深趣。
旧得寒疾,至此增剧,还家未几,竟不能起,可谓知其命矣。
生于隆兴甲申,终于宝庆改元正月乙酉,享年六十有二。
讣闻,进秩元士,升职尧阁,盖异数也。
娶黄氏,先卒,赠宜人
子男之晋,今为从事郎、郢州司户参军
女一人尚幼。
之晋既以二年十月季克南康军建昌县卜邻乡乌溪之原,乃以治命,持武宁令君洪状,数遣使谒铭于昌谷
余知季克居乡时受知于故知枢密院雷公孝友,在湖北受知于前参知政事曾公从龙、故礼部尚书袁公燮、今兵部侍郎胡公槻,其在蜀尤为阁学后溪刘公光祖所敬,皆非偶然者。
后溪声言于朝,以为料贼无遗策,给饷无阙事,保守列城,捍蔽两川,士大夫口传耳熟,谓无过誉。
又作《德星堂赞》,以为「小范老子,胸中甲兵。
不主招降,卒用贼平」。
其主盟公论,尤为可信。
事功如许,余所亲见,当兹衰晚之时,疾疢交作,旧时笔砚,不复吉蠲。
诸方求者,悉已谢绝。
而独于季克,一意民事,不在其他,愿赞一言,固非饰辞也。
人惟尊主则思庇民庇民则能尊主。
知天地生民之意,既已托之君师;
而君师爱民之责,必须托之官吏。
自初学以至于谢事,一以此意为主,则居官之际与民一体,狱不滥刑,财不妄取,捍禦而得其要,患难而知其权,轻利重士,皆自此心发见。
故知一意民事,乃其所学也。
季克自太和徙安丰,道出洪府,权帅闻其政声也,置酒从容扣问在县日施行本末。
季克为纚纚言之,至蠲放贫民下户馀税,帅色不怡,耸身而言曰:「某于民事无不尽意,独不以姑息为是。
且贫民下户馀税,岂其所自欠者?
富户得产而不收,揽户得钱而不纳。
若一一蠲放,则此二者受惠耳」。
季克乃言:「蠲放贫民下户馀税,则富户、揽户受其利,诚如所谕。
然催之不已,则受害者贫民下户耳,非富室、揽户之所忧也」。
帅感悟称善,余闻击节焉,以为季克之于民瘼,可谓明白昭彻矣。
其后宣司敛蜀财,季克漕计当其任,不及下户。
或谓大家巨室有诡匿为下四等者,免敷下四等户,恐非计也。
宣司惑其说,将欲易辙。
季克言,宁使富民有徼幸,不可使真贫弱者重受其困。
其议遂定。
季克抱负如此,发之于政,见于行事,谓之非一意于民,可乎?
请铭之曰:
厥初生民,立之君师。
宗子兄弟,初无町畦
孰为吝骄,析而二之?
疾痛疴痒,举不吾知。
加之上位,于民匪宜。
圣贤立教,视为四支。
举手摇足,莫匪我私。
尔寒我慄,尔馁我饥。
以此授职,颜无忸怩。
以此尊主,礼无阙亏。
季克为政,端本群黎。
讲之以正,处之以慈。
思昔秉彝,不藩不篱。
取彼封闭,剖决无遗。
外此节目,皆其设施。
天与异禀,孰疾其驰?
虽则疾驰,名彻四夷。
炯炯松柏,柯叶不移。
云坡如在,心实似之。
桂山义塾记淳祐六年七月 宋 · 王持垕
 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九一
越之陈氏桂山义塾,初创于嘉泰癸亥,再辟于绍定辛卯
盖旧塾圮而不复葺,徙而新之,视昔愈壮。
讲堂邃宏,斋序罗列,宾有次,职有□,藏息有舍,居处寝食,条理规模具州县学体。
课试如月书法,师友讲习,有白鹿丽泽书院,揭西山读书式,浙以东兹盛矣。
丙午春,陈君雷介乐清邑大夫俞公美持垕主之,簪盍履满。
秋孟撤席告分,陈君重聚散,刻石题名,用昭永久,使去而擢高科,登显仕,以气节事业名世者,于此石与有光焉,期待之意远矣。
夫士生天地间,其名当与天地相终始,处友致君,庠序、庙廊一也。
剑佩铿锵,切磨浸润,则端弁垂绅,雍容羽仪者也。
订疑问难,辨析义理,精微毫发不少置,则立殿陛,与天子争是非相可否者也。
以至权衡世变,臧否古今人物,上下千百年治乱兴亡之迹,则开物成务,进君子退小人,身佩天下之安危者也。
乃今镂石之铭,其异曰铭常勒鼎,辉耀史册之名欤。
峭绝之崖,万丈之薮,蛟龙蛰焉。
及其鼓鳞甲,跃天池,震雷霹雳,风云霖雨,满□载形,是皆生意倏忽变化尔。
陈君期待吾党盛心,所以自期待宜何如?
嗟夫!
天地以人为重也,鲁多儒,卫多君子,儒君子以鲁卫名耶,鲁卫以儒君子重耶?
桂山义塾仿自石溪,昔文潞公、杜祁公、吕申公、韩康公来游,后皆为宋名臣,题名范文正、苏文忠,咸愿附于是,石溪之名重矣。
其山川相望才六七里,遗垣故址,云烟蔽拥,灵响如昨,过而览者,肃容起敬,岂非人重其地乎?
至今吾石溪以四相为重,四相之名著于天下后世,与天地相终始,以气节事业而重焉耳。
若夫学之所以立,士之所以学,叙颠末,赞盛美,有《学记》、《旧题名序》可考,何敢赘?
淳祐六年七月朔迪功郎、新饶州学教王持垕记。
按:康熙新昌县志》卷六,康熙十年刻本。
响水阁 清 · 王文治
五言律诗 押东韵 出处:梦楼诗集卷九
驿路通昆海,严关控楚雄
淙流千涧底,古戍白云中。
山瘦横饥鹘,桥悬卧渴虹(关下有翔云桥,悬铁索为之。)
西征输挽重,早晚奏肤功。
津阳门诗 唐 · 郑嵎
 押词韵第三部
津阳门者,华清宫之外阙,南局禁闱,北走京道。开成中,嵎常得群书,下帷于石瓮僧院,而甚闻宫中陈迹焉。今年冬,自虢而来,暮及山下,因解鞍谋餐,求客旅邸,而主翁年且艾,自言世事明皇。夜阑酒馀,复为嵎道承平故实。翼日,于马上辄裁刻俚叟之话,为长句七言诗,凡一千四百字,成一百韵止,以门题为之目云耳。
引用典故:八音 绕床呼卢 巢叶龟 蛾眉 鸾来仪 河清 九门 六龙 桥山 青门 三郎 鲐老
津阳门北临通逵,雪风猎猎飘酒旗。
泥寒款段蹶不进,疲童退问前何为。
酒家顾客催解装,案前罗列樽与卮。
青钱琐屑安足数,白醪软美甘如饴。
开垆引满相献酬,枯肠渴肺忘朝饥
愁忧似见出门去,渐觉春色入四肢。
主翁移客挑华灯,双肩隐膝乌帽欹。
笑云鲐老不为礼,飘萧雪鬓双垂颐。
问余何往凌寒曦,顾翁枯朽郎岂知。
翁曾豪盛客不见,我自为君陈昔时。
时平亲卫号羽林,我才十五为孤儿。
射熊搏虎众莫敌,弯弧出入随佽飞开元中未有东西神策军,但以六军为亲卫
此时初创观风楼,檐高百尺堆华榱。
楼南更起斗鸡殿,晨光山影相参差(观风楼在宫之外东北隅,属夹城而连上内,前临驰道,周视山川。宝应中鱼朝恩毁之以修章敬。今遗址尚存,唯斗鸡殿与毬场迤逦尚在)
其年十月禁仗,山下栉比罗百司。
朝元阁成老君见,会昌县新丰(时有诏改新丰会昌县,移自阴鳖故城,置于山下。至明年十月,老君见于朝元阁南,而于其处置降圣观,复改新丰昭应县,廨宇始成,令大将军高力士率禁乐以落之)
幽州晓进供奉马,玉珂宝勒黄金羁安禄山进马,必殊特而极衔勒之饰)
五王扈驾夹城路,传声校猎渭水湄。
羽林六军各出射,笼山络野张罝维
彫弓绣韣不知数,翻身灭没皆蛾眉
赤鹰黄鹘云中来,妖狐狡兔无所依。
人烦马殆禽兽尽,百里腥膻禾黍稀申王高丽赤鹰,岐王北山黄鹘,逸翮奇姿,特异他等。上爱之,每弋猎,必置于驾前,目为决胜儿)
暖山度腊东风微,宫娃赐浴长汤池
刻成玉莲香液,漱回烟浪深逶迤(宫中除供奉两汤池,内外更有汤十六所。长汤每赐诸嫔御,其修广与诸汤不侔,甃以文瑶宝石,中央有玉莲捧汤泉,喷以成池。又缝缀绮绣为凫雁于水中,上时于其间泛钑镂小舟以嬉游焉)
犀屏象荐杂罗列,锦凫绣雁相追随。
破簪碎钿不足拾,金沟残溜和缨緌。
上皇宽容易承事十家三国争光辉。
绕床呼卢恣樗博,张灯达昼相谩欺。
相君侈拟纵骄横,日从秦虢多游嬉。
朱衫马前未满足,更驱武卒罗旌旗杨国忠宰相,带剑南节度使。常与秦、虢联辔而出,更于马前以两川旌节为导也)
画轮宝轴从天来,云中笑语声融怡。
鸣鞭后骑何躞蹀,宫妆襟袖皆仙姿
青门紫陌多春风,风中数日残春遗。
骊驹吐沫一奋迅,路人拥彗争珠玑(事尽载在国史中,此下更重叙其事)
八姨新起合欢堂,翔鹍贺燕无由窥。
万金酬工不肯去,矜能恃巧犹嗟咨虢国创一堂,价费万金,堂成,工人偿价之外,更邀赏伎之直。复受绛罗五千段,工者嗤而不顾。虢国异之,问其由,工曰:“某生平之能,殚于此矣,苟不知信,愿得蝼蚁蜡蜴虿之类,去其目而投于堂中,使有隙、失一物,即不论工直也。”于是又以缯䌽珍贝与之,山下人至今话故事者,尚以第行呼诸姨焉)
四方节制倾附媚穷奢极侈沽恩私。
堂中特设夜明枕,银烛不张光鉴帷虢国夜明枕,置于堂中,光烛一室。西川节度使所进,事载国史,略书之)
瑶光楼南皆紫禁,梨园仙宴临花枝。
迎娘歌喉玉𥦖窱,蛮儿舞带金葳蕤瑶光楼即飞霜殿之北门,迎娘、蛮儿乃梨园弟子之名闻者)
三郎紫笛弄烟月,怨如别鹤呼羁雌。
玉奴琵琶龙香拨倚歌促酒声娇悲(上皇善吹笛,常宝一紫玉管。贵妃妙弹琵琶,其乐器闻于人间者,有逻逤檀为槽,龙香为拨者。上每执酒卮,必令迎娘歌《水调曲遍》,而太真辄弹弦倚歌,为上送酒。内中皆以上为三郎,玉奴乃太真小字也)
饮鹿泉边春露晞,粉梅檀杏飘朱墀。
金沙洞口长生殿玉蕊峰头王母(山城内多驯鹿,流涧号为饮鹿,有长生殿,乃斋殿也,有事于朝元阁,即御长生殿以沐浴也)
禁庭术士多幻化,上前较胜纷相持。
罗公如意夺颜色,三藏袈裟成散丝(上颇崇罗公远杨妃尤信金刚三藏。上尝幸功德院,将谒七圣殿,忽然背痒,公远竹枝化作七宝如意以进。上大喜,顾谓金刚曰:“上人能致此乎?”三藏曰:“此幻术耳,僧为陛下取真物。”乃于袖中出如意,七宝炳耀,而光远所进,即时复为竹枝耳。后一日,杨妃始以二人定优劣。时禁中将创小殿,三藏乃举一鸿梁于空中,将中公远之首,公远不为动容,上连命止之。公远飞符于他处,窃三藏金栏袈裟于篑中,守者不之见。三藏怒,又咒取之,须臾而至。公远复噀水龙符于袈裟上,散为丝缕以尽也)
蓬莱池上望秋月,无云万里悬清辉。
上皇夜半月中去,三十六宫愁不归。
月中秘乐天半间,丁珰玉石和埙篪。
宸聪听览未终曲,却到人间迷是非叶法善引上入月宫,时秋已深,上苦凄冷,不能久留,归。于天半尚闻仙乐,及上归,且记忆其半,遂于笛中写之。会西凉都督杨敬述进《婆罗门曲》,与其声调相符,遂以月中所闻为之散序,用敬述所进曲作其腔,而名《霓裳羽衣法曲》)
千秋御节在八月,会同万国朝华夷。
花萼楼南大合乐,八音九奏鸾来仪
都卢寻橦诚龌龊,公孙剑伎方神奇。
马知舞彻下床榻,人惜曲终更羽衣(上始以诞圣日为千秋节,每大酺会,必于勤政楼下使华夷纵观,有公孙大娘舞剑,当时号为雄妙。又设连榻,令马舞其上,马衣纨绮而被铃铎,骧首奋鬣,举趾翘尾,变态动容,皆中音律。又令宫妓梳九骑仙髻,衣孔雀翠衣,佩七宝璎珞,为霓裳羽衣之类,曲终,珠翠可扫。其舞马,禄山亦将数匹以归,而私习之,其后田承嗣代安,有存者,一旦于厩上闻鼓声,顿挫其舞,厩人恶之,举彗以击之。其马尚为怒未妍妙,因更奋击宛转,曲尽其态。厮恐,以告。承嗣以为妖,遂戮之,而舞马自此绝矣)
禄山此时侍御侧,金鸡画障当罘罳。
绣■({衤羽})衣褓日屃赑,甘言狡计愈娇痴(上每坐及宴会,必令禄山坐于御座侧,而以金鸡障隔之,赐其箕踞。太真又以为子,时襁褓戏而加之,上亦呼之禄儿。每入宫,必先拜贵妃,然后拜上,上笑而问其故,辄对曰:“臣本蕃中人,礼先拜母后拜父,是以然也。”)
诏令上路建甲第,楼通走马如飞翚。
大开内府恣供给,玉缶金筐银簸箕(时于亲仁里南陌为禄山建甲第,令中贵人督其事,仍谓之曰:“卿善为部署,禄山眼孔大,勿令笑我。”至于蒡筐簸箕釜缶之具,咸金银为之。今四元观,即其故第耳)
异谋潜炽促归去,临轩赐带盈十围禄山肥博过人,腹垂而缓,带十五围方周体)
忠臣张公识逆状,日日切谏上弗疑(张曲江先识其必反逆状,数数言于上。上曰:“卿勿以王夷甫识石勒而误疑禄山耳。”)
汤成召浴果不至,潼关已溢渔阳师。
御街一夕无禁鼓,玉辂顺动西南驰(其年,赐柑子使回,泣诉禄山反状云:“臣几不得生还。”上犹疑其言。复遣使,喻云:“我为卿造一汤,待卿至。”使回,答言反状,上然后忧疑,即寇军至潼关矣)
九门回望尘坌多,六龙夜驭兵卫疲。
县官无人具军顿,行宫彻屋屠云螭(时郊畿草扰,无御顿之备,上命彻行宫木,宰御马,以飨士卒)
马嵬驿前驾不发,宰相射杀冤者谁。
长眉鬒发作凝血,空有君王潜涕洟。
青泥坂上到三蜀,金堤城边止九旂。
移文泣祭昔臣墓,度曲悲歌秋雁辞(驾至,诏中贵人驰祭张曲江墓,悔不纳其谏。又过剑阁下,望山川,忽忆《水调辞》云:“山川满目泪沾衣,富贵荣华能几时。不见只今汾水上,唯有年年秋雁飞。”上泫然流涕,顾问左右曰:“此谁人诗?”从臣对曰:“此李峤诗。”复掩泣曰:“李峤真可谓才子也。”)
明年尚父上捷书,洗清观阙收封畿。
两君相见望贤顿,君臣鼓舞皆歔欷(望贤宫在咸阳之东数里,时明皇自蜀回,肃宗迎驾,上皇自致传国玺于上,上歔欷拜受。左右皆泣,曰:“不图今日复观两君相见之礼。”驾将入开远门,上皇疑先后入门不决,顾问从臣,不能对。高力士前曰:“上皇虽尊,皇帝,主也。”上皇偏门而先行,皇帝正门而入,后行,耆老皆呼万岁,当时皆是之)
宫中亲呼高骠骑,潜令改葬杨真妃
花肤雪艳不复见,空有香囊和泪滋(时肃宗诏令改葬太真,高力士知其所瘗,在嵬坡驿西北十馀步。当时乘舆匆遽,无复备周身之具,但以紫缛裹之。及改葬之时,皆已朽坏,惟有胸前紫绣香囊中,尚得冰麝香。时以进上皇,上皇泣而佩之)
銮舆却入华清宫,满山红实垂相思。
飞霜殿前月悄悄,迎春亭下风飔飔(飞霜殿即寝殿,而白傅长恨歌以长生殿为寝殿,殊误矣。上皇至明年复幸清华宫,信宿乃回,自此遂移处西内中矣)
雪衣女失玉笼在,长生鹿瘦铜牌垂。
象床尘凝罨飒被,画檐虫网颇梨(太真养白鹦鹉,西国所贡,辨惠多辞,上尤爱之,字为雪衣女。上常于芙蓉园中获白鹿,惟山人王旻识之,曰:“此汉时鹿也。”上异之,令左右周视之。乃于角际雪毛中得铜牌子,刻之曰“宜春宛中白鹿”,上由是愈爱之。移于北山,目之曰仙客。上止华清,罨飒公主尝为上晨召,听按新水调。主爱起晚,遽冒珍珠被而出,及寇至,仓惶随驾出宫,后不知省。及上归南内,一旦再入此宫,而当时罨飒之被,宛然而尘积矣,上尤感焉。温泉堂碑,其石莹彻,见人形影,宫中号为颇梨碑
碧菱花覆云母陵,风篁雨菊低离披。
真人影帐偏生草,果老药堂空掩扉(真人李顺兴后周时修道北山神尧皇帝受禅。真人潜告符契,至今山下有祠宇,宫中有七圣殿,自神尧至睿宗逮窦后皆立,衣衮衣。绕殿石榴树皆太真所植,俱拥肿矣。南有功德院,其间瑶坛羽帐皆在焉,顺兴影堂、果老药室,亦在禁中也)
鼎湖一日失弓剑,桥山烟草俄霏霏。
空闻玉碗入金市,但见铜壶飘翠帷。
开元到今踰十纪,当初事迹皆残隳。
竹花唯养栖梧凤,水藻周游巢叶龟
会昌御宇斥内典,去留二教分黄缁。
庆山污潴石瓮毁,红楼绿阁皆支离。
奇松怪柏为樵苏,童山眢谷亡崄巇。
烟中壁碎摩诘画,云间字失玄宗持国寺,本名庆山寺,德宗始改其额。寺有绿额,复道而上。天后朝,以禁臣取宫中制度结构之。石瓮寺开元中以创造华清宫馀材修缮,佛殿中玉石像,皆幽州进来,与朝元阁道像同日而至,精妙无比,叩之如磬。馀像并杨惠之手塑,肢空像皆元伽儿之制,能妙纤丽,旷古无俦。红楼在佛殿之西岩,下临绝壁,楼中有玄宗题诗,草、八分每一篇一体,王右丞山水两壁。寺毁之后,皆失之矣。摩诘王维之字也)
石鱼岩底百寻井,银床下卷红绠迟。
当时清影荫红叶,一旦飞埃埋素规(石鱼岩下有天丝石,其形如瓮,以贮飞泉,故上以石瓮为寺名。寺僧于上层飞楼中悬辘轳,叙引修笮长二百馀尺以汲,瓮泉出于红楼乔树之杪。寺既毁拆,石瓮今已埋没矣)
韩家烛台倚林杪,千枝灿若山霞摛
昔年光彩夺天月,昨日销镕当路岐韩国为千枝灯台,高八十尺,置于山上,每至上元夜则然之,千光夺月,凡百里之内,皆可望焉)
龙宫御榜高可惜,火焚牛挽崎峗
孔雀残赤琥珀,鸳鸯瓦碎青琉璃(寺额,睿宗在藩邸中所题也,标于危楼之上,世传孔雀下有赤茯苓,入土千年则成琥珀。寺之前峰,古松老,洎乎嘉草,今皆樵苏荡除矣)
今我前程能几许,徒有馀息筋力羸。
逢君话此空洒涕,却忆欢娱无见期。
主翁莫泣听我语,宁劳感旧休吁嘻。
河清海宴不难睹,我皇已上升平基。
湟中土地昔湮没,昨夜收复无疮痍。
戎王北走弃青冢,虏马西奔空月支。
两逢尧年岂易偶,愿翁颐养丰肤肌。
平明酒醒便分首,今夕一樽翁莫违。